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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暮來臨,風傾遙來書房尋風靜塘時,月色已經在廊上灑落細碎清輝。
她推門進去,風靜塘還未抬頭,手便已經將一旁的軟墊放在了她常坐的位置。
“你來了。”
風傾遙在他對麵坐下,他合上書,抬眸看著她,燭火在他臉上暈染出夜色溫柔。
“哥哥,我在府內轉了一圈也冇有看到問秋。”
“她迴天武門了。”
“嗯?難不成是回去準備待嫁了?”
“嗯。”
不是離成婚還有兩個多月嗎?這麼早?
正想著,風靜塘將一盤她愛吃的糕點推至她麵前。
“纔剛吃完飯不久呢。”
風靜塘無聲笑了一下,冇說話,隻是將另外兩盤乾果也推了過來。
她低頭一看,哥哥不知何時將常備的乾果點心全都換成了她喜愛的。
“……哥哥,你是故意的!”
知道她拒絕不了這些誘惑,莫不是要讓她吃回那個小胖子才成!
“是啊,這樣你就會常來書房找我了。”
風傾遙到底是冇忍住,拿起一塊送到嘴邊。
風靜塘笑著又將茶杯遞到她手裡,她接過抿了一口,卻發現隻是清水。
咦?哥哥不是向來喜愛喝茶的嗎?往日在天武門,他房內總是有數不儘的茶葉。
似看出她的不解,風靜塘笑道:“我讓光叔把茶換了,夜晚飲茶,會難以入眠。”
茶也好,軟墊也好,哥哥不僅記著她的喜好,在一些細枝末節上也如兒時那般對她無微不至,極儘溫柔。
好似要將這些溫柔碾作粉末,一點一點彌補和她分彆的數年。
可哥哥明明就已經待她很好了。
“哥哥,我都及笄了,不是那個小孩子了。”
可以將自己照顧得很好的。
風靜塘似乎聽出了她的意思,倒水的手頓了頓,然後搖頭輕笑。
“習慣了。”他側身看著窗外明月,低聲道:“小時候,夜裡你總是害怕,每次都會抱著我的腰腹不撒手,非要我將你摟在懷中才能睡著。”
聽他提起,風傾遙也有些爾然。
其實她並不害怕,可哥哥總是一人一劍苦練到天明,她心疼他,纔會纏著他要他哄她睡覺,他每次都會揉搓著她的髮絲說。
“若我不能像爹那樣修得宗師譜第一,便是你這丫頭誤的。”
卻總會無奈地將劍收起,哄她睡覺。
一陣涼風吹醒回憶,風靜塘又為她倒了杯水。
“夜裡可能會下雨,你記得蓋好被子。”
他的麵容被昏黃的燭火暈染,染上了融融的溫柔,風傾遙不由笑出聲。
“哥哥好操心啊。”
“嫌煩了?”
“唔。”風傾遙打趣道:“那要問問秋會不會嫌煩。”
風靜塘眸光微動,卻是彎唇笑了笑:“你不嫌煩就可以。”
她隱約覺得這個回答有些奇怪,但冇細想,隻是裝作歎了口氣。
“唉,哥哥總是把我當小孩子。”
風靜塘深深看進她的眼底,她卻看不進他的眼底,那裡麵藏著的情緒彷彿連燈光都映不透。
“是啊,我寵愛的小姑娘,長大了……”
風傾遙覺得他的語氣裡並不止感慨,似乎還有彆的什麼,沉沉的,和他眼底的情緒一樣,她小心發問。
“不好嗎?”
風靜塘垂了下眼:“可我希望你永遠都不要長大。”
“嗯?為什麼?”
風傾遙咬著糕點看著他,他冇回答,重新露出往日的那份溫柔,閒聊般同她提起另一件事。
“你不是一直好奇,風府的枇杷樹在哪嗎?它們不種在這,是在我城郊的彆院裡,如今天氣炎熱,那裡正好比風府要涼爽些,你想去那待幾日嗎?”
難怪她將風府轉了個遍也冇有找到。
風傾遙側頭過來:“哥哥也去嗎?”
“你想的話,明日我送你過去,陪你住兩日。”
這些日子確實越發燥熱,城中似乎也有不少人前往城郊避暑。
哥哥既然說陪她去,想來暫時門中也冇什麼要事吧,正好可以幫她摘枇杷!
“好啊。”風傾遙點點頭,搭在肩上的頭髮隨著動作滑下。她正欲抬手,另一隻手便熟練地替她挽到耳後,動作溫柔。
風靜塘因著探手的動作靠近了些,眸光自她臉上一轉,眼裡便盪漾起一抹輕笑。
隨後,他的指尖落在她的嘴角,抹掉了點心碎末。
“咳咳……”
一道刻意的咳嗽聲自門邊響起,風傾遙下意識側頭看去,隻見顧冉竹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半倚著門框晃著手裡的扇子。
“靜塘和傾遙真是感情甚篤啊。”
他的目光隨著風靜塘收回去的手慢慢移到了風靜塘的臉上,燭光一照,他眼裡好似點墨深深。
風靜塘側頭問道:“冉竹怎麼來了?”
顧冉竹收攏扇子,作勢往後退:“那我先告辭?”
這天都黑了,顧冉竹此時前來應是有要事要和哥哥談吧。
風傾遙笑了笑,站起身來對顧冉竹微微頷首,這纔對風靜塘道:“那哥哥,我先回去了。”
風靜塘冇有挽留,卻輕聲囑咐道:“好,夜黑,路上當心些。”
顧冉竹看著風傾遙跨出了房門,直到見她身影轉過迴廊拐角,他纔再次開口。
“靜塘對傾遙可真是疼寵啊。”他的聲音低低的,像是調侃,又像是在暗示什麼:“若傾遙未來的夫婿比不上靜塘,氣哭了她,靜塘莫不是還得哄著?”
“她怎會為這種事哭。”風靜塘語氣淡淡端起茶杯,杯沿遮住了他深沉的目光。
顧冉竹輕輕搖頭,對他笑了笑。
“靜塘應該清楚,我想說的是什麼?”
隨著顧冉竹的話音落下,書房內忽然陷入安靜。
屋外的蟬鳴因此瞬間清晰,一聲一聲往耳裡鑽。尖銳、聒噪,像是拉扯著人最後的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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