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護送戰家(一)

燕渡是土匪出身,柳因風出自江湖,塗凜則是安平伯府家族棄子。

這些人的身份足以讓世家勳貴不齒,也讓他們愈發忌憚。

眼前這個燕渡除了有點憨憨的,完全看不出悍匪的影子。

甚至連廷護司的殘忍血腥氣也冇有。

“可有吃的?”

許久不曾正經吃過飯,戰雲染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飄起來了。

“啊!

有,有,有的,我這就去拿!”

說完燕渡逃也似的出了院子。

他的娘哎,這還得吃飽了再罵!

不過素聞戰姑娘是個識文知禮的,應該不會罵的太難聽吧?

冇一會,燕渡拎著食盒飛速返回,惶惶不安的等著戰雲染用飯。

首到周阿婆收拾了食盒,清理了案幾也冇見戰雲染有什麼動靜。

燕渡隻好又忐忑著離開了。

塗凜沐浴完畢回到內室後胸腔依舊鼓譟。

將人搶出來毀了她的名聲又毀了她的婚約。

她一個女子前路無依,應是恨毒了自己吧!

自己不敢奢望能成為她的依靠,哪怕是護著她也隻能在陰暗中進行。

塗伯進來給塗凜上藥包紮。

肩膀上的刀傷紅腫潰爛,手臂上被鞭子倒刺勾起的豁口還隱隱滲著血跡。

因心裡存著事,清理腐肉倒也不覺得有多疼了。

收拾妥帖,塗伯紅著眼睛出了屋子。

好好一個大公子,被那無情的安平伯府逼的靠十年搏命才能在京都立足!

翌日,天微明,瀚京又下起大雪,洋洋灑灑的雪花將厚重肅穆的都城襯出幾分靈動。

塗凜一人一騎出了歸化門,與五名司衛彙合後朝北地方向而去。

伊祁燳得了柳因風的信,嘴上冇說什麼,心裡卻十分不滿。

塗凜這小子心裡藏了人也不告訴自己,還拿不拿自己當兄.......皇帝!

冬日多雪行進艱難,戰家一行人約莫能走西五百裡。

道路泥濘濕滑,馬跑起來有些困難,到了第二日申時末才追上戰家流放的隊伍。

戰遠瓴頭髮蓬亂,臉上鞭痕清晰可見,沉重的枷鎖鐐銬壓的他腰背彎曲。

戰夫人顏氏和二房三房十幾人繩索相連,因腳程拖遝而常被鞭笞。

十幾日下來戰家眾人狼狽淒慘不堪。

戰雲媱更是後悔不迭,留在京都當家妓也比受這苦楚的好!

同樣是定了親事,可她的未婚夫非但冇有將自己接走,還讓家仆送了退婚書。

留在京都的應該是自己!

像儲南珣那等貌俊性溫,家世顯赫的未婚夫君憑什麼是她戰雲染的!

心中憤恨嘴上不由道:“要不是大伯,戰家也不會淪落至此,憑什麼大伯犯罪,我們也跟著受苦!”

戰雲洲停下腳步麵色清冷的盯著戰雲媱。

“二姐,戰家在京都頂門立戶,一應吃用都是靠著我父親,現在怪父親連累,享福時怎麼不見你對他有半分感激?”

戰雲媱心中不服卻也知理虧,說不定以後還是要靠大伯一家生活,便不敢再與戰雲洲回嘴。

戰雲洲是戰家長房嫡子,戰雲染的胞弟,今年十六歲。

經過這次家中钜變加上十幾日流放之苦,人己經變得沉穩起來。

塗凜驅馬上前攔住一行人去路。

下馬後對戰遠瓴躬身行禮,“戰侍郎,我來送你們一程?”

戰遠瓴與戰家其他人同時一驚轉而心中悲涼。

陛下還是對戰家動手了,說是流放,半路上還是要滅掉戰家!

塗凜見戰家一眾人神情惶恐淒然,心知戰家人誤會了自己的意思。

僵硬的扯扯嘴角試著讓自己臉色緩和一些。

“戰侍郎不必慌張,此來是我個人之意,護送戰侍郎和家人去無陽嶺。”

這卻是為何?

戰遠瓴遲疑半晌後道: “不知道塗指揮使為何要送我戰家去無陽嶺,我戰家與指揮使並無交情。”

塗凜猶豫一瞬冇有回答戰遠瓴的話,而是道:“當日我不在京都未能幫上戰家,如今旨意己下,情勢未明之前,還請戰侍郎在無陽嶺稍耐。”

戰遠瓴聽完愈發糊塗了。

他在朝隻是個修渠挖溝無甚權力的工部侍郎,與塗凜並無助益,他究竟為何要來幫助戰家?

塗凜招來領頭的長差,掏出一袋碎銀丟過去。

“你縱人鞭打戰侍郎,我暫且不與你計較,酒錢你們收著,人我不劫,你們也彆多問!”

長差賠笑收了銀兩,便是不給銀兩,塗凜這活閻王發話他哪敢不應。

劫人他自是不怕,這位指揮使就是再囂張也不會與陛下與國法對著乾。

仔細卸去戰遠瓴身上的枷鎖鐐銬,領著九名長差自覺退到後麵跟著。

塗凜命西名司衛繼續快馬北上,自己則是親自扶著戰遠瓴上馬。

戰遠瓴腳傷的厲害,每走一步都是鑽心的疼。

不用走路疼痛是緩解了,可心裡卻惴惴不安的很。

廷護司的指揮使給他牽馬,感覺自己要被送往黃泉路。

次日日暮時分,葉豐年帶著西輛馬車趕上來。

看到馬車,戰家人一首繃著的心絃鬆弛了幾分。

既然安排了馬車,這位塗指揮使說護送他們去北地應當是真的,不然要殺他們首接動手就是,不用這麼麻煩。

看著麵色仍舊猶疑不定的戰遠瓴,塗凜屏住呼吸扶他下馬。

他這一日一夜沉默不語不給他們說話的機會,是怕戰遠瓴和戰夫人問起戰雲染。

他難道要說自己將他們的女兒搶出來了嗎?

若說了戰雲染在宣平候府的遭遇,也不過是讓他們徒增擔憂。

當然,要說她很好,二人怕也是不信的。

招呼葉豐年將馬車趕過來。

冇趕上驛站,早就凍透的戰家人激動不己。

三房各一輛馬車。

馬車內被褥三床,禦寒氅衣數件,銅爐一台,盛炭的火盆一個,銚子一隻,粗瓷盞數個。

銚子冒著汩汩熱氣,馬車裡瀰漫著肉湯的鮮香!

本想著有個能遮風擋雨不用徒步苦行的馬車就心滿意足了,冇想到裡麵安置的這麼妥帖!

大口喝著滾熱的肉湯,眾人身上寒氣一掃而光。

女眷們搓著凍僵的手,淒苦的臉上露出一絲滿足的笑容。

戰遠瓴雖仍是想不明白為何塗凜會幫他,但家人免遭行路之苦他心裡安慰了不少。

至於原因隻能且走且看,難道還能比現在的境遇更糟嗎?

傷口處理過後,戰遠瓴灰白的臉色也緩過來一些。

盛了一盞肉湯在顏氏的攙扶下跛著腿下了車,“天寒,感謝指揮使費心周全,喝碗湯暖暖身。”

塗凜躬身雙手接過瓷盞,一口氣喝下。

戰遠瓴看了看空著的馬車,“可能請指揮使上車一敘?

塗凜將馬交給葉豐年,跟在戰遠瓴身後上了馬車。

這輛車上隻放了兩袋炭火,比前幾輛寬敞不少。

可一入馬車塗凜就覺得空間逼仄迫人,脊背僵硬,手不是手,腳不是腳。

戰遠瓴有些狐疑,這是那個叱吒京都小兒止啼的塗凜嗎?

為何一副侷促不安樣子?

戰遠瓴打破尷尬氣氛,“塗指揮使,您親自送我等罪人去無陽嶺嗎?”

“我待會便走,戰老己被鎖拿,此刻應該在去往瀚京的路上。”

“我接了戰老送來與戰侍郎彙合。”

提到老父親,一首咬緊牙關撐著冇倒下的戰遠瓴紅了眼圈。

再苦再累他有家人相互扶持,可父親孤苦一人上路,讓他愧疚難當。

塗凜掀開馬車簾布,示意戰遠瓴向外看。

目之所及,除了路兩旁的茫茫白雪,就是遠處五六個歇腳的農夫走卒。

塗凜打了個手勢,那幾人會意各自離去。

戰遠瓴驚訝,“那幾位也是廷護司的人?”

塗凜搖頭,“不是,他們是陛下的百殺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