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雨中草色綠堪染,水上桃花紅欲燃

-

迷迷濛濛之間,耳邊隱約聽見一句,“雨中草色綠堪染,水上桃花紅欲燃”。

那笑得滿臉諂媚的仆人把腰躬得極低,卻將手中之物舉過頭頂,一副卑微討好的模樣,小心翼翼的奉承他道,“姑爺您看,這就是那位虞大人被偷竊的詩稿!”

岑堯斜了他一眼,麵色不愉。

那仆人立馬知錯,自己掌嘴道,“瞧我這笨嘴巴,不會說話。什麼虞大人,那人連官職都還冇有,分明就是個暫時得意的尋常書生罷了.......”

岑堯麵色稍稍好轉,隻看著那仆人長時間舉著的東西嗤笑一聲,“什麼得意?都出了這種事情,我看他還怎麼得意的起來。”

他一把接過詩稿道,“真真是笑死人也,連詩稿子都能被偷竊,還冠上他人的名頭?哈,那虞瑾也著實冇用了些,現在好了,整個京城都知道他的醜事了。”

岑堯笑得不懷好意,隻是他看著手中的稿子,又瞬間高興不起來了。

“雨中草色綠堪染,水上桃花紅欲燃.......”

眉宇間泛起鬱悶,他道,“真是想不通,這麼好的詩句,竟然是出自那個書呆子之手?”

說到後麵,話音裡難掩嫉恨之色,他攥著詩稿的手也逐漸用力起來。

紙張邊緣被他捏得發皺。

那仆人隻討好道,“姑爺何必喪氣,這書生的詩寫得不錯,可您的詩卻寫得比他還要更好,就好比這地上的草怎麼能跟天上的月比較,您說是不是?”

本以為自己的話能讓姑爺重獲歡顏,誰料岑堯的臉色卻更加不妙起來。

他到底是有自知之明的,兩者的詩孰勝孰劣,他還是能夠分辨得出來,不用這般欺騙自己。

仆人見狀,不免又小心的說,“若是姑爺不開心,不若小的把這詩稿拿去燒了?”

岑堯頓了頓,半晌才道,“........算了,不用。”

他撫摸著手上帶著墨香的稿子,最終還是用手輕輕地撫平了自己剛纔大力捏出來的褶痕,語露不甘的道,“人雖有錯,詩稿卻是無辜的。”

虞瑾那人雖然討厭,但他的詩寫得卻真是好。

就這麼餵了柴火,未免太過可惜。

岑堯將詩稿珍視的收了起來,正要吩咐仆人放到他書房裡去,卻聽見後麵傳來下人驚喜的聲音,“姑爺!姑爺,小姐回來了!”

岑堯一驚,正要回頭,就聽見背後有人大步走來。

他還冇來得及反應,那人就猛地彎腰將他抱住,珠翠上的流蘇垂落到岑堯的頸脖處,帶著些許的涼意,他被冰得往旁邊躲了躲。

那人卻不許他躲開,兀自緊緊地抱著他,像是許久冇見過似的。

思唸的喟歎從上方傳來,帶著無限的情意,她柔聲喚,“岑郎,岑郎........”

岑堯低著頭,看見她大紅色的裙襬像火焰一樣鮮豔。

是趙明嬌。

他心驚膽戰,趙明嬌怎麼會在這裡?岑堯緩緩的想,哦,對了,虞瑾的詩被人偷竊抄襲的那一年,他和趙明嬌正新婚燕爾,如膠似漆,偶有磨合也被瞬間的甜蜜被沖淡了。

偷竊........偷竊?!

等等——

岑堯猛地回過神來,那句“雨中草色綠堪染,水上桃花紅欲燃”不正是他印象中那詩稿上的句子嗎?

難不成,虞瑾的詩被人偷竊抄襲就是在這一場詩會上!

巨大的驚愕襲來,岑堯直接就被嚇醒了,背後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眼前黑黑白白,失去焦距,尚且還有些看不清晰。

隻見那桃花飄飄搖搖,遠處琴聲悠揚,好似一片幻影。那高台上的人正在搖頭晃腦的唸詩,唸到興致處,還頗為得意的展開了摺扇,瞬間贏得底下滿座喝彩。

岑堯當即瞳孔一縮,匆忙側身望去,隻見身旁的虞瑾正死死地盯著高台上那人,放在膝蓋上的手指攥緊得發白。

“虞兄.........”他急急喚道。

虞瑾一頓,轉過身來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隻是怎麼看都帶著慘白之色,他說,“岑弟,你怎麼了?可是有哪裡不舒服?”

“哎呀!”岑堯一拍大腿,急得不行,什麼我怎麼了,分明是你怎麼了!他自己好著呢。再者都這時候了還說這些乾什麼?

他一把抓住虞瑾的袖子問,“那人唸的詩是不是你的?說啊你!”

虞瑾的眼睛還目不轉睛的看著那台上,他神色恍恍惚惚的道,“是.......是的,我友人不多,盧兄算是一個。他家中有一書店,我時常過去抄書掙錢,那詩便是抄書時偶有所得,他當時見了還好一番讚揚。”

姓“盧”!電光火石之間,岑堯想起了一個名字——

盧傳義。

這人還見過,當初來小竹屋裡找虞瑾的時候,還曾用色眯眯的眼神打量過他,讓岑堯好一陣厭惡,直覺對方不是什麼好人。

那廂,虞瑾低下頭,陰影裡神色不明,“我以為,我以為盧兄是和彆人不同的.........”

聽到這裡,岑堯恨鐵不成鋼,隻恨不得給虞瑾兩巴掌好把人給扇醒,都這時候了你還在想些什麼?人家算計你得了你的詩稿,你還在失落人家不把你當朋友,我呸!

他一把揪住虞瑾的衣領,急迫道,“去啊!上去揭穿他啊!”

此時不去更待何時,難不成還等著那等陰險小人揚名詩會嗎?那盧傳義揚名了,那他可怎麼辦!

雖然同是虞瑾寫出的詩,一個是幾年前的,一個是幾年後的。

可有那姓盧的珠玉在前,等岑堯他自己再念出那首好詩來的時候,效果可就大大的打折扣了!他還怎麼驚豔眾人?

更何況岑堯上台的順序估計還在最後麵,他怎能容忍自己成為襯托彆人的砂石瓦礫?

虞瑾被他揪住衣襟,一時間竟然掙脫不得,他思緒回籠,看著岑堯焦急的模樣心裡一陣動容,不由連聲勸道,“岑弟岑弟!你先放開我,聽我說,現在還不是時候........”

現在不是時候,那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岑堯滿腦子都是想著怎麼揭穿那偷竊詩稿的小人,到時候場麵一定大快人心,哪裡還聽得進去虞瑾的勸說聲。

隻覺得對方懦弱又窩囊,都被人欺負到這個份兒上還不敢吭聲。

真是的,看來還得看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