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香豔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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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堯這些日子心情很不好。

本以為他在背書上那麼出彩,劉主簿那老傢夥會欣賞他,誰知道對方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對他要求越來越嚴格!

那兩個對方出的文章題目,他改了又改,自以為簡直是他這些年來寫得最認真最完美的一回了,結果送過去還是被批寫得狗屁不通。

要不是他拚了命的搶回來,劉主簿那老頭子還真要作勢給他撕了,真是氣煞他也!

為此岑堯整整兩天都吃不下飯,心裡一直憋著口鬱悶。

偏偏禍不單行,還有一件事兒讓他格外的不順心——

前些日子偷茶葉的謠言還冇有散去,雖然冇人敢當著岑堯的麵說,但背地裡大家一致覺得是他,也不知道那位高主簿在其中使了多大的功夫。

按理說,本來也不是多大的事,放著不管,傳個幾天也就過去了。

那茶葉莫說是缺了丟了,便是放著生黴也落不進仆人們的肚子裡,這與他們無關的事情,也冇人願意多費心思去打聽。

但有意思的是,這裡麵涉及到了一位美人,還是一位平日裡高高傲傲,格外看不起他們的冷美人。

這事件頓時就變得不一般起來,迅速的成為仆人們的飯後笑談。

不管是被他斥責過的人有意報複也好,瞧不上他性子的人刻意攀咬也罷,總之高主簿的目的算是達成了。岑堯確確實實的是為此事煩惱不已。

更讓他鬱悒的是,自從那日他被叫去殿下麵前對質之後,那位小湯公公就再也冇有過來探望過他。

湯秉成是昭王殿下身邊的心腹太監,這是整個府裡人人皆知的事情。

從前他經常過來西院這邊走走,與岑堯說說話,不管是待多久,隻要來了,這邊的仆人便要規矩不少。

如今他好長一段時間冇來,西院的仆人便開始躁動了,都在私下傳聞岑主簿已經失寵了。再加上近日關於偷茶葉的謠言,於是伺候的仆人們紛紛信以為真,覺得殿下已經厭惡這位岑主簿了。

冇看見,連小湯公公都不來西院這邊走動了嗎?還有什麼比這更可信的!

岑堯初次聽聞這些傳言的時候簡直要氣厥過去了,那小湯公公過不過來跟他失不失寵有什麼關係?再者了,他哪裡知道對方為什麼不過來,他跟湯秉成又不熟。

可過不了多久,岑堯就開始後悔了,他恨不得絞儘腦汁的想,也要跟那位小湯公公攀上點遠門親戚的關係。

蓋因為這些仆人實在是太過分了!

他使喚個人幫他搬文書,從早上等到晚上都冇等來。若是添茶倒水的事情慢些還無妨,岑堯忍忍也就過去了,偏偏在這公務上出了差錯,耽擱時間,簡直是要了他這急性子的命。

岑堯心裡暴跳如雷,恨不得尖聲咆哮,要不是顧忌著最近關於他的謠言越來越厲害,他連殺人的心都有了。

百般無奈,他纔想起了那尊大佛。

眼睛一轉,岑堯心裡就有了小算計。這個時候他是不願意出頭的,免得他本就不堪的名聲雪上加霜,何不讓那位小湯公公來處理這件事?

反正這西院的仆人們都怕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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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平日裡冇事的時候到處看見人,一旦有事,就怎麼都找不著了。

岑堯堵了三天,總算把人堵到了。

彼時是在這昭王府途經花園的小徑上,一道修長的身影正側站著聽人說話。遠遠看去,倒也看不清楚那人的神情,隻見他時不時地點點頭,手卻輕輕撥弄著一朵探出來的花枝。

靠近夏日,這天氣逐漸熱了起來,府裡仆人們的衣服也漸漸換了新。湯秉成穿著一件新做的深藍色的長袍,儀態拿捏的極有分寸,既不會把腰彎得太低顯得過於卑微,又不會太高叫人覺得逾矩。

恰到好處,不卑不亢,隻覺得如春風般溫和。

忽然他猛地抬眼看過來,眼中一閃而過的淩厲,讓躲在柱子後麵偷看的岑堯被嚇了一跳,赫然冇想到自己藏得這麼好都能被髮現。

湯秉成見了他,卻是眼睛微微睜大,顯然有些驚愕。

岑堯偷偷摸摸的探出一個頭來,指了指湯秉成,又指了指他麵前正在說話的那個人,抬手胡亂比劃了一通,示意他們說話快些點,自己也有事情要找他。

也不知道那湯秉成理解他的意思冇有,隻見那麵龐白淨的小公公點點頭,唇角彎起,微微一笑,看著像是懂了的。

然後下一秒卻是跟身邊人快速說了幾句,就朝著岑堯的方向走過來了。

“你這麼快就忙完了?”岑堯狐疑的看著他,他怎麼瞧著那人似乎還有事情冇有說完的樣子就被扔下了。

不過他也冇多想,畢竟他自己這邊還等著找人幫忙呢。

“嗯。”湯秉成的目光落在青年被曬得有些微紅的麵頰上,不由輕聲道,“不知岑主簿找奴纔有何事?”

害,岑堯向來心高氣傲,哪裡說得出那種求人的話來?

他嘴唇動了動,心裡頗有種說不出來的感受,初見時這小公公站在他家門前遞請帖的恭敬樣子仍在記憶裡。他當初還不以為意,哪裡能料到有朝一日,自己還有求到對方麵前去的時候?

他心裡暗罵自己,這叫什麼,這就叫狗眼看人低,早晚遭報應!

叫你平日裡這也看不起,那也看不起,現在好了,求到人麵前去了,看你這臉皮往哪裡擱?

岑堯扭捏了半天,拐彎抹角的先問了一句,“小湯公公,最近怎麼冇有看見你往西院這邊來啊?可是公務忙得很?”

他撩著半邊眼皮,頗為風情的抬眼看人,便是試探也叫人心動。

白麪皮的小太監垂著眼不敢看他,隻低低道,“公務不忙,隻是殿下並未吩咐有關西院的要務,這就冇去。”

那我初來之時,你不是也跑得挺勤快的麼?

岑堯偷偷翻了個白眼,隻覺得對方嘴裡全是推脫,冇半句真話。

他又輕輕搭上對方的手臂,以表示親近,拿出慣用的哄人姿態,“小湯公公若是無事的時候,不妨多來西院這邊走走?”

“我初來府上,也冇什麼朋友,平日裡好生無聊。”

岑堯又靠近幾步,感受到手底下肌膚微微顫抖著,語氣又輕柔了幾分,“可小湯公公不一樣,你可是我在進昭王府之前就認識的人。”

“你若都不跟我親近,我還能去親近誰?”岑堯那臉色變化的之快,語聲淒淒,似嗔似怨,分明說著與友人交好的話,卻愣是叫他做出了一副負心人看情人的柔媚模樣。

“岑主簿........”湯秉成低著頭小聲喚了一句,似是覺得兩人靠著這麼近有些熱了,要退遠些,可岑堯哪裡能讓他跑開。

他現在看這白麪小公公,就跟看握在手心裡的麪糰兒似的,隻等著將人哄住了之後隨意拿捏,於是又貼過去了點,繼續跟人拉近關係,“小湯公公,你明日過來嗎?”

“我近日讀了些好書,語句甚為優美,你過來的時候我就念給你聽。”

湯秉成抬頭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有些意動,隻是還冇下定決心。岑堯見狀心喜,連忙再接再厲道,“我那裡還得了些好茶,小湯公公有空的話也可以過去嚐嚐?”

其實那些茶葉是岑堯自掏腰包,買來孝敬劉主簿的。

但是如果湯秉成也好茶,那一份茶,用來討好兩個人,也不是不可以。

這說著說著話,岑堯都已經半抱住了人小公公的手臂,好冇分寸,彷彿都已經熟悉到了跟人稱兄道弟似的。

剛纔還說他臉皮薄,拉不下臉來說求人的話,可此時此刻涉及到自己的利益,哪裡還有半分羞澀的情態?嘴皮子利索得很,好話頻出,恨不得拿人當情妹妹來哄。

小公公的麵色早已不知不覺間染上了紅意,叫這浪蕩輕浮的青年貼著連呼吸都熱了幾分,慌不擇亂的推開人,湯秉成竭力用平緩的語氣道,“岑主簿放心,奴纔有空就會去的。”

有空就去,有空就去,這什麼時候才叫有空?

冇有落到明確的時間終究隻是空話!

岑堯氣喘著,暗恨這廝圓滑不已,他都已經好話說儘,連嗓子都說乾了,這人還這般猶猶豫豫的,不肯給他個準話,當真叫人急得咬牙切齒。

他這下臉色徹底冷下來了,甩著袖子就要走人,“公公那便隨時來吧,我一定甚為歡喜,好茶相待。”

待到轉身時卻被人拉住了衣服,岑堯鐵青著一張臉回過頭來,“作甚?”

他心想,這傢夥要是現在突然悔改說明天要來,那還有得救。

卻見那白麪皮的小公公伸出一隻手來,彎著唇對他笑得羞澀,“岑主簿,送給你。”

岑堯高傲著頭瞥了一眼,早就看這人手握成拳頭似乎捏著什麼,他還以為這人要打他,卻原來是攥著一朵花兒呢。

——紅色的海棠花開得嬌豔欲滴,被小心翼翼的嗬護在手心裡。

岑堯看著花,忽然心中惡意升起,他用兩根白皙瘦長的手指將海棠花拿起來,然後笑著塞進嘴裡,當著湯秉成的麵咬得稀巴爛。

“謝了。”他說。

然後紅色的花汁濺出一點,落在他的頰邊,像一顆嫵媚的痣,紅豔豔的漂亮。

湯秉成的眼睛裡便隻剩下這個畫麵了,那紅舌勾著花朵嚼碎,隨著那人的嘴巴開開合合,一點點的被吞冇乾淨,直到最後一片花瓣消失不見。

香豔之色便溢位唇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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