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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泉紗雙目空洞的望著窗外，一眨不眨，伴隨著轟鳴聲，火車駛入了一個她從未到過的地方…

——“讓我看看你多有能耐。”

——“那就請您睜大眼睛好好看著。”

淩泉紗微微皺著眉睜開了眼，心情有些複雜，放狠話的時候，她是痛快了，真實見到這裡的環境之後，她的痛快也快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她提著箱子上了一輛大巴車，罩著座位的藍色布料上是一層白色的罩布，上麵還印著不孕不育的廣告，代言人還是ym…

她拿出手機，搜了一下，最後下了結論，這個廣告冇給過代言費。

車上的氣味沉悶刺鼻，夾雜著雞身上的臭味，水果的香味，還有些腥味，甚至還有人身上的餿味，她從未聞過這些味道，隻感覺胃裡翻滾，有些想吐。

她轉身下了車，攔了一輛黃色的出租車。

師傅熱心的幫她把行李放進了後備箱，打開車門的時候問她：“妹兒，去哪了？”

“灣港縣。”

司機扳後視鏡的動作一頓，轉頭看淩泉紗，確認道：“你說你去哪？”

“灣港縣。”

“妹兒，這過去打表不是一般的貴哦，要開三四個小時，你坐大巴劃得來些。”

“師傅，能走嗎？”

“肯定可以撒，那走嘛。”

與糟糕的環境不同的是這裡的環境，有高聳的山，清澈的河水及最清亮的雲彩。

淩泉紗將手伸出了窗戶接住了一縷撞在了掌心的風，全程四個半小時的路線，她冇有睡一刻，保持著清醒一直握著手機。

“師傅，這裡下就可以。”

“微信掃一哈，873.”

出租車司機看了下這裡的環境，又看了後視鏡裡越來越小的身影，嘖了聲後搖了搖頭，一腳油門就走了。

彎彎曲曲的小巷子濕濕嗒嗒的，一腳踩下去還會有壞掉的石板翹起來，汙水就這樣濺起沾到淩泉紗白淨的小腿上，白色的限量運動鞋也被帶著難聞味道的汙水沾濕，淩泉紗緊著牙，纔沒有露出一分嫌棄，她安靜的走著，直到看見那張麵熟卻並不熟悉的臉。

“小紗來了。”

站在路口的淩婆婆往前小跑了兩步，伸手要接過她的行李，卻被她下意識往身側退的動作弄得有些尷尬：“我自己來就好。”

淩婆婆握了握懸在空中的手，收回背在了身後，隻是依舊一臉慈愛的看著她，淩泉紗有些受不住這樣毫不遮掩的關愛眼神，提醒著她回家。

路上時不時的有人和淩婆婆打招呼，在看見淩泉紗的時候，眼裡有著驚訝，然後就是打量的眼神，從上到下，似乎要把她扒個乾淨的眼神讓她十分的不舒服，她微微蹙眉儘力去遮蔽這些視線。

“淩婆婆，這個漂亮的小妹兒是？”

“我孫女。”

“真漂亮啊，一看就是大城市的妹兒。”

…..

淩婆婆笑著接受了所有恭維，而淩泉紗握著行李箱的手卻越來越緊，她儘力維持著禮貌微笑不語，

這裡是一處彷彿與時代脫節的地方，長著青苔黑色小方石鋪成的凹凸不平的地麵，老舊的房子最高的也不超過七層，處處透露著上個世紀知青下鄉的樣子，破牆，破地，破爛的小縣城。

臟亂又潮濕，讓人起雞皮疙瘩。

淩泉紗重重地呼了口氣，看著球鞋上的泥點子越來越多，最後連成了一片波浪，本來小心翼翼避免水坑的動作也變得無所謂起來，臟都臟了，也不能更臟。

爬了不知道幾段彎曲愛你的上坡路，她終於走上了一段平路，滿是青苔的岸邊是一條清澈見底的不足兩米寬的小溪，這時淩婆婆被拉走有事，她被安排在原地等待。

淩泉紗拉著箱子走到了溪邊，身子微微前傾往下望，望著小溪裡灰褐色細長的小魚，溪底被沖刷的光滑如鏡的鵝卵石，還有些叫不上名字的水草，野蠻又清冽。

這裡好像也冇有那麼糟，這個想法隻持續了不到幾分鐘，持續到她抬頭看見亂堆在對麵的垃圾的時候。

她發誓，她第一次見這麼大的蒼蠅。

淩泉紗歎了口氣，這裡是什麼風水寶地，蒼蠅都能養這麼大。

駕駛座上章魚遠遠的就看見了一個高挑清瘦的身影，興奮道：“美女！”

一腳油門，轟的加速。

淩泉紗看著對麵的垃圾，眉頭皺的越來越緊，有一袋垃圾被流浪貓一爪子翻到地上，無數的蒼蠅從鬆開的袋子口出來，發黑的西瓜皮，魚骨頭，菸頭….

她準備換個地方等淩婆婆，因為那股子臭味順著風往她這邊吹，實在是聞不下去了。

而她拿著行李箱轉過身便看見了這樣一幅畫麵，一輛黑色的三輪向她飛速駛來，坐在前麵的男生一頭黃色殺馬特髮型，一臉興奮的看著她，而後麵的那人隻斜斜瞥過來一眼，隨後就移走了視線，那表情神態彷彿坐著敞篷跑車一樣桀驁…

淩泉紗往後讓了一點，幾乎是踩著青苔的邊沿，她看著他們，眉目眼神裡是不自知的嫌棄，生怕他們技術不好撞到自己。

“汪汪——”

後座三輪突然有個不明黑色物體衝她吼，甚至要跳車撲她，淩泉紗瞪大了眼睛本能的往後退，後腳跟一腳踩空，往小溪裡跌去。

“啊——”

淩泉紗很少有這麼失態大叫的時候，她整個人連同著箱子一起往後跌去，清澈的溪水濺起了巨大的水花，她偏頭避開了要濺進眼裡的水珠。

還好她是撲在箱子上的，可結實跌進溪裡的那一刻，腿上還是不可避免的磕到了溪底的亂石和枯枝，疼痛襲來，她忍不住紅了眼眶，之前一直安慰自己的所有在跌進來的這一刻全部煙消雲散了。

再也不能自我安慰了。

白色的海軍領連衣裙濕透了大半貼在身上，她甚至還差點重心不穩繼續往下跌，還好拚命穩住了，擦著她而過的三輪此時往後勻速倒著車，停在了路邊，在水裡低著頭撐起身子的她聽見了笑聲。

“哈哈哈哈美女你怎麼摔進去了。”章魚冇想笑的，可是這美女的表情太生動了。

淩泉紗抬起頭，濕潤殷紅的眼對上了後座男人的目光，他一隻手拉著罪魁禍首的頸圈，而罪魁禍首此刻還衝著她汪汪大叫，耷拉著舌頭流口水，唾沫星子隨著汪汪的叫聲橫飛。

憋了一整天的情緒在此刻完全泄出：“你們…太過分了！”

饒是想罵人，淩泉紗半天也隻憋出了這句話，她紅著眼眶哽嚥著，眼睛裡都是銳利的指責與氣憤。

前麵的殺馬特笑得更大聲了：“不好意思啊，我冇想笑得哈哈哈哈。”

“塵哥，誒….”坐在前麵的章魚看著人下去，止住了話。

易塵對著身後要下來的大黑狗一指，剛剛還叫個不停要往下撲的大黑狗立馬蹲下作乖巧狀的發著哈哈音。

他幾步就跨到了溪邊，往下一跳，彎腰冇帶猶豫的拉起淩泉紗的手臂，將人拽了起來。

淩泉紗站起來後甩開了易輕塵的手，氣急敗壞的推了一把，但是由於自己重心不穩反倒是往後歪歪斜斜退了兩步。

易塵見她渾身寫滿了抗拒，轉頭將溪裡的行李箱提起放到岸邊後，冇再管她，單手撐著青石板輕輕一躍便上岸了。

走了一步後，頓了下，回頭看她，他輕揚了下眉，轉過身走到岸邊蹲下，伸出一隻手朝她輕抬了下，語氣吊兒郎當：“拉你上來？”

“不需要，謝謝！”

章魚看著她氣得不行的樣子，還不忘說謝謝，笑得更厲害了：“真他媽文明。”

易塵也笑，然後看著少女磕磕碰碰的走到一邊，雙手撐在岸邊撐了下，然後又放下手，往更遠的地方走，似乎在找一個更低的可以自己上來的地方。

他站起身，不再廢話，轉身回了車上，拍了下章魚的背：“走了。”

“走嚕，美女～”章魚吹著口哨發動了車：“灣港歡迎你！”

易塵透過後視鏡看見溪邊那抹纖薄的白色費勁爬上的模樣，笑著用手大力揉了大黑的頭幾下，大黑裂著的大嘴快開到了天靈蓋。

….

簡直無恥！敗類！低俗！可恨！

淩泉紗上岸後看著自己被水浸濕，沾著泥土和雜草的裙子，胸腔裡升起的怒火被酸澀委屈替代，她吸了吸鼻子，仰著頭看黑瓦上的小鳥，硬是把眼淚逼了回去。

“小紗？”

淩婆婆的聲音傳來，淩泉紗立馬調整了狀態，深呼吸了一口氣向人走去。

麵對淩婆婆擔心的眼神，她隻說自己看著小溪裡的魚稀奇，想下去玩一下，冇想到摔了一下不礙事，就這樣敷衍著說過去了。

淩婆婆一直給她說著，這裡不比大城市，爬坡上坎的，所以走路要小心一點，導航很多時候都靠不住，所以遇到拿不準的路可以問人…

一路上交代了她很多，淩泉紗時不時點頭，在身側認真的聽著。

淩婆婆說了很久，偏頭看著她安靜的樣子，拍了拍她的手，冇再說話。

孩子看著很懂事，讓人怪難受的。

淩婆婆握著她的手，走快了些，她身上還濕著，肯定難受。

港灣這個地方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走過那些破敗的街道後，臨江邊一條青石板小路上去，爬了大約四五分鐘的樣子，淩婆婆推開了一個小木門，進去了。

進去是一個小院子，大小不一的石板鋪滿了地，院牆是斑駁的夯土麵，茂密的植被覆蓋著，臨近門口的地方有一張小方木桌，上麵有著茶杯茶具，再往裡看，有一張木色的小圓桌，插著薔薇的花瓶邊有些線團，黑瓦之下是竹簾和木質的玻璃窗….

還有一個木鞦韆。

與屋外完全不一樣的風格，是今天給淩泉紗唯一的驚喜，她很喜歡原木的風格，最喜歡的是，這裡打掃的很乾淨。

比起之前看到的那些住宿條件，破敗臟汙的樓房，她現在已經很滿足了。

山中開始下起濛濛細雨，如煙似夢的霧從山間往下吹，很快就繚繞在了小院周邊，雨逐漸急了起來，聽著雨落在屋簷下青石板上的聲音，淩泉紗呼吸到了進這個地方第一口新鮮的空氣。

等到了二樓，往外望，淩泉紗才知道，這個古樸乾淨的風格隻此一家，周圍連著的院子並不這樣，她不該抱有什麼太大的期待。

淩泉紗洗澡的時候才發現腿上的皮膚被擦破了，還有血痂，當時摔下去的時候她趴抱在了行李箱上，上半身冇有嗑到，但是腿卻是痛的很。

她小心的清洗後，找了一件棉布吊帶長裙穿上，外麵套了一件同色寬鬆針織，便去到了一樓找藥，藥箱裡的東西很少，她不準備告訴淩婆婆自己的傷勢，隻尋了個想出去逛逛的理由，拿上自己那把晴雨傘便出了門。

“你們看，那美女來來回迴繞好幾圈了。”章魚說著話，在二樓的幾人順著窗戶往外看，蝟實花瀑和滿牆爬山虎之間有一個撐著淡淡粉紫傘的少女，傘的最外圍有著兩圈荷葉邊，一看就是高檔貨，雖然這會兒他們隻能看見一個背影，但是這氣質在港灣縣確實是少有。

“臉都看不見，屁的美女。”勁仔用手擦了下玻璃，可是霧起的快，擦了也還是濛濛的一片，他乾脆將窗戶推開：“頭都不轉過來…”

像是聽到他說話一樣，少女打著傘往右一轉，白色棉布裙襬在細雨下劃了一個漂亮的弧度，她一手拿著手機一邊往右邊看，似乎在找路。

少女黑色捲髮快及腰，清純又明媚的臉在這個雨夜閃閃發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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