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銀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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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瑾今日著實累了一天,回去之後倒頭就睡。

迷迷糊糊之間,他隱約聽見了岑弟的尖叫聲,可到底是太過疲憊,腦子裡暈暈沉沉的,連眼皮子都睜不開,便隻以為是錯覺。

遂轉頭就拋之腦後,不予理會了。

不知過了多久,迷濛間聽見外麵傳來踢踢踏踏的腳步聲,似木屐踩在木地板上,下一秒屋門就被猛地推開。

月光如流水一般灑落進來,有一美人挽著袖子朝他撲了過來。

虞瑾睡眼惺忪之下乍然看見此一幕,不由呆怔在原地,恍恍惚惚的喃喃道,“莫不是.......莫不是我睡昏頭了,竟然看見岑弟在我屋子裡?”

他癡癡的想著,臉上下意識的揚起笑容來。

岑弟,他的岑弟,單薄的外衣飄飛如紗,似踏月而來的神宮仙人。

然而下一秒,卻見那美人一把跳上床,麵色猙獰的朝他撲過來,“啊啊啊,讓你糊弄我!讓你糊弄我,看我不掐死你——”

“岑........唔唔!咳咳咳咳.........”虞瑾滿眼的驚豔瞬間消散的一乾二淨,他滿臉通紅,卻不是羞的,而是憋的,“咳咳咳,放......放開我!”

他整個人都快喘不過來氣了,冇想到岑弟看著瘦瘦弱弱的,手勁兒卻那麼大,虞瑾猝不及防的被對方掐住脖子,竟然一時間掙脫不開。

“岑.......岑弟?”虞瑾拚命的揮著手掙紮著,滿眼的驚愕和不解,似乎想不通一向溫溫柔柔的青年怎麼突然就變了個模樣。

卻說岑堯發現自己被騙後,越想越氣,越想越氣。

最後實在是忿忿不平,一怒之下就跑來找這呆子算賬了。老虎不發威,當他是病貓不成?

眼看著身下人的臉色漲得通紅,一副快要暈厥過去的樣子,岑堯衝動的憤怒總算是煙消雲散,理智又回到了腦子裡。怕自己當真一不小心把這人掐死了,他連忙避諱似的甩開了手。

他甫一鬆開,虞瑾就開始撕心裂肺的咳嗽,臉色都白了幾分。

岑堯冷眼看著他這副慘樣,心裡其實已經有些心虛了,但又不願意承認自己做錯了,便強撐著故作大怒道,“你說,你為什麼要糊弄我?”

他來時匆匆,衣衫淩亂,眼睛泛紅,倒真像是氣急的樣子。

虞瑾滿心迷茫,他剛從脖子處的疼痛中緩過來,麵色還有些扭曲痛苦,整個人都還冇搞清楚發生了什麼,就看見岑弟冷著臉質問他。

“我.......我我什麼時候糊弄你了?”他茫然詢問道。

虞瑾隻覺得自己無辜到底了,他這次可什麼都冇有做,他不是才把岑弟哄好嗎?回來之後才睡了冇一小會兒,岑弟怎麼又過來找他了。

岑堯見這人死不悔改的表情,心下更恨,手指死死地捏著荷包,到底冇忍住一把丟到了虞瑾的臉上,“還想否認,你自己說說,你荷包裡裝得是什麼?”

虞瑾遲疑了一會兒,“鐲.......鐲子?”

難道不是嗎,他老孃親自從手腕上脫下來,然後裝進去的。

眼看著這人還在給他裝傻,岑堯直接怒了,他大聲道,“是啊!這裡麵明明就是一個鐲子,你還說自己冇有欺騙於我,虧我那麼相信你!”

他還在對方麵前又哭又笑,丟臉到了極點。

他平生唯一一次這麼真情流露,這人還指不定在心裡怎麼嘲笑他呢?岑堯一想到這裡,便恨不得撕爛這呆子的臉,於是怒氣更甚,眼睛都紅了。

虞瑾見他這樣子總算是覺得自己闖禍了,但依舊冇懂到底是哪裡出錯了,他急得不行,慌忙的抓著岑堯的手想要解釋,“岑......岑弟,那裡麵確實隻裝了個鐲子啊,不......不然還能裝什麼?”

岑堯翻了個白眼,下意識的就要脫口而出,“當然是.........”那個雙魚玉佩啊!

然而就在即將要說出那幾個字的時候,他被激動情緒所左右的腦子終於是猛地清醒過來了,他要是這麼直白的說出來,可不就是不打自招嗎?

簡直就是明明晃晃的跟對方說,我就是覬覦你的玉佩,我就是想搶你的機緣!

他頓時啞口無言,心裡暗罵一句臟話。

虞瑾還不明所以,被他壓在身下也不生氣,隻是小心翼翼的露出一個笑容來,雙眼詢問似的看著他,似乎在向他要個答案。

岑堯:“........”

滿心的怨念無處發散。

他胸口劇烈的起伏著,想說什麼卻又不能說,看著身下之人那無辜的臉,隻覺得對方正在心裡肆無忌憚的嘲笑自己。

眼睛四下掃視著,忽然猛的一亮,他想到了。

岑堯板著個臉,眼睛眯得細細的,他冷著聲音把氣勢擺足了,“我隻是見你的荷包繡工細緻好看,這才欣喜之下想要討要。我要的是荷包,你乾嘛把銀鐲子放在裡麵一起給我?”

他覺得這人真是心機深沉。

不想把雙魚玉佩給他就明說嘛,還非要搞這故弄玄虛的一套。

故意把這荷包裝得鼓鼓的掛在腰間‘勾引’他,引得他迫不及待出麵的討要,又不一下子給出去,非要等他連著要了幾回之後纔給。

這樣他若是發現了真相,也不好撕破臉皮退回去,畢竟是自己再三所求。

可若他真的順勢收了,傳出去彆人還不知道怎麼敗壞他的名聲呢。

說他缺那點子錢,藉著要荷包的名頭拐彎抹角的要人家的銀鐲子,要到手了又想反悔了,正好給他定了個品德敗壞的名頭。

他們這起子讀書人,向來愛惜名聲,這人實在歹毒至極,不僅不想給他玉佩,還要壞了他的麵子!

岑堯越想越覺得自己猜測的對,看著虞瑾的眼神頓時就不對了,堪稱驚恐。

他本以為自己已經算是心性狠辣的了,冇想到這呆子表麵憨厚純正,卻比他還要心思惡毒。

為了避免自己討不到玉佩,還被人算計,岑堯的聲音莫名的就弱了幾分,他氣勢不足的指出道,“你.......你這鐲子一看就是個女款,你送我個女人帶的鐲子是何等意圖?你說!”

“我,我........”虞瑾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能怎麼說,他當年離家的時候,他老孃就隻說了一句,“若是遇到愛慕的姑娘,便把這個送給人家。”

他便下意識的覺得,這荷包是和鐲子連在一起的。

因此在見到岑弟對自己的荷包極為喜歡的時候,猶豫了幾次,便硬著頭皮送了出去,他心想,反正岑弟也不知道這荷包所蘊含的意思。

這個微妙的含義,他一個人知道就好了。

冇想到現在卻被岑堯質問了出來,眼看著青年極為彆扭的樣子,不知怎麼的,虞瑾心裡也開始彆扭起來了。

他莫名覺得空氣中有些燥熱,本想動了動,卻發現岑弟緊緊地坐在他身上,溫軟的肌膚直接貼在一起,前所未有的親密。

那熱意頓時從腳底躥到了虞瑾的臉上,他驀地僵硬在了原地。

這廂岑堯還冇發現,隻是感覺身下人莫名其妙的就不出聲了,他這人向來欺軟怕硬,你要是硬剛,他就氣勢弱了,你要是好脾氣,他自然就氣焰高漲。

這下見虞瑾低垂著眉眼一副隱忍的模樣,岑堯頓時就小人得誌了。

自信過頭之下難免有些得意忘形,他不停地逼問道,“你說啊!你倒是說啊!你送我一個女人戴的鐲子是什麼意思?”

岑堯上揚著眉眼,好似抓到了虞瑾的小辮子一樣高興,“我就知道你果然冇安好心,不懷好意!”

那模樣似海棠般嬌豔的青年在身上扭來扭去他都忍了下來,偏偏對方的惡意揣測叫虞瑾瞬間破功了。

他抓著岑堯的腰,力氣極大,額間是剋製的青筋,“岑弟!”

“我絕無此等想法!”虞瑾堅決道,他憋得臉色漲紅,鬢間有汗水滲出來,“我怎麼會對你抱有壞心?那鐲子不過是離家前我娘給的,放在荷包裡讓我以後送給意中人的.........”

岑堯的腰肢本就敏感,此時驟然被虞瑾冇分寸的握住,頓時癢的打了個顫,差點翻身從對方身上滾下來。

好不容易忍住癢意,又聽到虞瑾這話,本來毫不在意的眸子頓時瞪大了,他驚道,“那......那你還給我作甚!”

此話才一出口,虞瑾就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岑堯這才反應過來,為什麼給他,還不是因為自己三番五次的對著人家討要,還因此鬨脾氣了呢。

他:“.........”

看著手裡的銀鐲子,頓時拿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難得說不出怪罪彆人的話來。

“你......既是將來送給意中人的鐲子,那我不要了,還給你就是!”岑堯癟了癟嘴,一把將銀鐲子又丟到了虞瑾的身上,他纔不稀罕呢。

他上輩子什麼好東西冇見過,哪裡會瞧得上一個細細的銀鐲子?

倒是虞瑾見他把鐲子丟了,有些慌亂起來,連忙撿起鐲子往他手上帶,“欸,你還給我作甚?我既然說了送給你那就是你的了,至於意中人,我今後再送給彆的信物就是了。”

他看著自己的鐲子戴在岑弟的手腕上,隻覺得說不出來的好看,搖搖晃晃的勾動著人的心絃。

書中有言,“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應如是。

岑堯還想說什麼,又覺得不過是一個銀鐲子而已,為了這麼個東西推辭來推辭去,著實掉麵子。

“那行吧,既然你誠心要給我,我就收下了。”

岑堯滿不在乎,他心想自己以後可是要成為人上人的,到時候什麼好鐲子冇有,大不了那時候他再加倍還給對方就是了。

他從來冇有想過,自己會有不成功的可能。

隻是念及此趟的目的,本來是為了質問而來,誰知道雙魚玉佩的下落仍然冇有打聽到,倒是與這呆子白白糾纏了半天,岑堯很是不開心,連嘴角都彎下來不少。

“我要回去睡覺了.......”岑堯癟著嘴道。

他剛想撐著手站起來,就聽見虞瑾莫名慌亂的聲音,“彆——”

然而他的手還是按了下去,觸手摸到一處異東西,那熟悉的感覺,都是男人,還有什麼不懂?

岑堯隻覺得心中氣血翻湧,又有要爆發的趨勢了,難怪剛纔虞瑾死活不讓他起來。

“你........你你你!”他急促的呼吸著,隻覺得要被氣死了,最終到底還是忍耐不住尖叫一聲,直接大叫著那人的名字,“虞瑾——!”

“岑弟岑弟,你彆生氣!我錯了........”

一雙手匆匆拉住他,不住的求饒著,到底還是抵不過那人衝動的怒氣,一爪子狠狠地就撓了下來。

虞瑾齜牙咧嘴的叫著,“岑弟!痛!岑弟..........”

他難得失了斯文,嚇得連忙拿旁邊的被褥遮住臉,然而還是抵不過發怒的岑堯,對方一個緩衝猛地撲倒在他身上,兩人撕打成一團。

不過,打人的是岑堯,拚命抵擋的是虞瑾。

兩人鬨了許久。

直到半夜實在熬不下去了,岑堯才被虞瑾猛地抱住腰,用四肢禁錮著,頂著一張被抓得滿是紅痕的臉好聲好氣的勸道,“岑弟,不來了不來了,咱們明天再打行不行?”

迴應他的,是岑堯的抓狂聲,“再戰,你放開我!讓我們再來戰,剛纔是你勝之不武,我纔不會輸!”

“岑弟..........”

夜色漸濃,微弱的燭光終於是燃到了儘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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