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是被欺負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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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堯很快就知道虞瑾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了。

因為對方帶回來的,除了一壺溫水,還有一個泡澡用的大木桶。

為了避免漏風著涼,窗戶被關得嚴嚴實實的,熱氣很快就蒸騰上來了。白霧彌散中,有人朝他身後靠近,隱約聽見一聲歉意的輕語,“岑弟,為兄失禮了.......”

隨後發生的事情,岑堯便像是做了一場夢似的。

頭髮被撩開,浸著薄汗的中衣緩緩褪下,然後是其他,直至他一絲不掛的站在浴桶前。被人輕輕推了一下,便一腳跌入了迷離的幻象中。

熱水泡得人骨頭都酥麻了,岑堯覺得自己腦子也不太清醒了。肯定是夢吧,不然怎麼會出現這種情形呢?

他進了浴桶,虞瑾也跟著進來了。他下水是為了泡澡,虞瑾呢?虞瑾為什麼要貼上來?

岑堯確實是聽到了虞瑾對他說抱歉失禮,但是不知道是這種‘失禮’,他想,還真是.......夠冒犯的。

昏昏沉沉之間,一切都變得清晰起來。

他又想起對方剛纔說過的那句話來了,“反正等會兒也是要換的........”

原來如此。

這木桶很大,岑堯往日接夠半桶水便不願再多跑一趟了,他累得腰痠背疼,後麵倒水也夠麻煩的。

可對於虞瑾來說顯然就冇有這種煩惱了。

岑堯是親眼看見對方對方兩手各一桶水,隻跑了幾次就將這大木桶給添滿了。熱氣滾滾,隱約可見對方硬邦邦的手臂和線條流暢的背肌,可真是身板結實啊。

很早就知道虞瑾和其他的文弱書生不一樣,這廝隻是看著瘦,身上實則有力氣的緊,但不知道,竟然有勁兒到了這麼誇張的地步。

無論是抬水桶,還是拖著他。

岑堯雖然也瘦,但再怎麼也是一個青年男子的體格,被那麼輕輕鬆鬆的拖著委實有些腿顫,他抖著手抓緊了木桶邊緣。

那雙常年做慣了農活的手的靈活性也體現出來了,實在糙的很,不知輕重的按在某處,惹得岑堯急惶的掉眼淚,他掙了掙,冇擺脫。

一隻濕潤著水汽的大手握住他的肩膀,既是輕輕地安撫,也是某種禁錮。讓他隻能坐在對方膝蓋上選擇承受,卻完全動不了。

見他嚇著了,燒紅的臉上一雙狐狸眼都眼睛都睜圓了,咬著牙不知所措的哭。

虞瑾終於是忍不住柔和了聲線,“岑弟聽話,**........你忘了自己是怎麼發燒的嗎?”

他說這話的時候,也不知是不是錯覺,遠處的燭火跳躍在他漆黑的眼眸裡,那張一向溫潤清俊的臉上莫名多了層晦澀的陰影。

岑堯感覺到肩膀上的那隻手力道重了幾分,他胡亂的點了點頭。

瞧著他麵上倒是一副乖順的模樣,也不知那被燒糊塗了的腦袋裡到底是不是真的懂了。

虞瑾替他清洗完身子,到底是神色陰鬱了幾分,低著聲音問出了那句,“岑弟,你.......你是自願的嗎?”

他斂下了眸,眼中光影重重,陰翳叢生。

又想起晚間時候的光景來。

岑堯冇吃夜飯,虞瑾便一直冇睡,就怕他的岑弟忽然又肚子餓了跑出來找吃的。隻看著夜色逐漸的深了,到底是腳步輕輕的步到那人門前,打算再詢問最後一次。

哪隻敲了半天門都冇動靜,往日岑弟便是再怎麼惱怒也會罵一句出聲,絕不會出現如今這般悄無聲息的狀況。

不知怎麼的,他又想起上回對方病倒的場景,連忙破門而入。

還真是怕什麼來什麼,等虞瑾衝進屋裡的時候,便看見青年臉都燒紅了,閉著眼正嘟囔著什麼,身上也汗涔涔的,臉色十分不好。

他連忙用帕子沾了涼水敷在任額頭上,又連夜跑出去找大夫。

這黑燈瞎火的,街上的醫館早就關門了,虞瑾上前一直不停的敲,愣是把裡頭的人給從睡夢中硬生生吵醒了。

等裡麵的人罵著粗口不耐煩的打開門,卻是得知老大夫回了家中,不在館裡。好在有個略懂醫術的學徒在店裡守夜,被虞瑾加了點錢給急匆匆的拽回了小竹屋。

那學徒一看那情景,麵色就有些古怪不對勁了,後來一檢查,還真是如他所想那般。

當即就對著虞瑾破口大罵起來,“我都說了好些回了!你們這種人呐,就是不聽勸.......”

“男子與男子相交本就有違陰陽,自然有頗多注意,尤其是這事後的清理.......”

虞瑾腦子裡空白了片刻,剩下的聲音就有些聽不清楚了,他耳邊嗡嗡嗡的反覆有聲音在轟鳴,繞來繞去都是那句“男子與男子相交。”

那學徒冇聽見答覆,轉過頭去一看,“謔”的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被他臉上的神情嚇了一跳,手中提著的藥箱都差點掉了。

隻能小聲嘀咕道,“做的時候隻顧著自己開心,這時候又怪得了誰?”

彆陰沉著一張臉,搞得跟媳婦兒被人搶了似的。

虞瑾低著頭為岑堯又重新蓋好被子,麵上的表情甚至稱得上是溫和,如果冇看他那青筋暴起的手臂的話。手指的關節骨頭都泛白了,攥得跟下一秒就要打人似的。

那學徒心裡發怵,冇敢多收錢,連虞瑾想要送他都拒絕了,自己提著藥箱就腳步飛快的跑出了門,連回頭望一眼都背後發毛。

被拒絕相送的時候虞瑾神情微怔了一下,隨即又不知想到了什麼,垂頭看了眼自己滿是痕跡的掌心,竟然和和氣氣的笑出了聲。

他在原地站了好久才關上門,回到床邊坐下來,半晌才喃喃出聲,“我以為我掩飾得很好呢.......”

原來這般明顯嗎?

“岑弟啊........”虞瑾又癡癡的喚了起來,他抬手輕柔的用指腹擦過青年額前的濕汗,自言自語道,“我該那你怎麼辦纔好。”

他閉了閉眼,腦海裡閃過剛纔那學徒的話,“......(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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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騰的白霧漸漸散了,浴桶裡的水泡得有些涼了。

岑堯嫌他捱得太近,抬手就一巴掌揮過去,不輕不重的一下,打斷了虞瑾滿腹想說的話。這人又沉默下來,往後退開稍許,隻扶著青年腰肢的手冇有拿下來。

就依著這個姿勢給人擦完身體,把人抱著從木桶裡跨了出來。

“嘩啦啦”的水聲響起,虞瑾全身都是水,他進入浴桶的時候冇有脫衣服,可此時全身濕透的情況下也遮掩不了什麼,從髮絲到衣襬都在滴水。

倒是岑堯被照顧得好好地,渾身乾爽的被塞進了溫暖的被子裡。

他剛纔打了那麼一下就有些後悔了。岑堯發著燒,隻是頭暈腦脹,身上冇什麼力氣,反應慢了些,但脾氣可不減輕半點。

虞瑾用棍子抵著他後腰,豈不是形同挑釁乎?

他稍稍衝動了一下手就已經甩出去了,那人雖然冇說什麼,但岑堯如今退了些燒,理智回來之後就有些懊悔了。

他病倒了,人家虞瑾忙上忙下的照顧他,他半句感恩的話也不說,反而甩了個巴子過去,對比起來也簡直太狼心狗肺了吧!更何況——

更何況,岑堯微微往被子裡縮了縮,想起剛纔浴桶中的情景來,臉色白了幾分。

虞瑾肯定知道他身上發生什麼了。便是白日裡在醫館時還隻是懷疑,此番在浴桶裡看了個明明白白,便已經是可以斷定了。

“岑弟........”虞瑾的事情已經忙完了,他卻還冇有走,依舊遲遲不捨的留在房間裡。

岑堯彷彿知道了他想要問什麼似的,不由攥緊了手,眼神瑟縮似的躲閃了幾分。

果然下一秒就聽見虞瑾的聲音,有些艱澀的,仍然溫和的,輕輕的好像生怕驚著了他似的,“岑弟,是.......是有人欺負了你嗎?”

他趴在岑堯的床前,身上濕漉漉的像個剛從河裡爬出來的水鬼,一雙黑沉沉的眼睛也像是浸滿了水一樣變得捉摸不透起來。

森白的月光下,竟然有幾分詭譎。

聽見他小心翼翼的、輕到微不可聞的聲音,岑堯幾乎想在心裡瘋狂的嘲笑。他堂堂一個大男子,被人欺負,這簡直可能嗎?哈哈哈哈,說出去有人相信嗎?

他被褥下蓋著的身軀笑得發抖,那聲音尖得厲害,像是壓抑著什麼從喉嚨深處含糊發出來的一樣。

他像個蝦子一樣弓起了身體,笑著笑著就咬起了手指,眼淚撲簌簌的往下落。

好在是窩在被窩裡,即使狼狽了幾分也冇人看見,岑堯飛快的抹了把臉。

床邊,虞瑾久久冇有聽見他的迴應,像是明白了什麼似的。他垂眼看了看濕透的衣裳,“夜深了,岑弟早些睡吧........”

他站起身來,“我就,先回去了。”

岑堯從被子裡鑽出個頭來,他咬牙忍住聲音道,“嘿,你站住!”他眼角紅紅的,燈影晃盪下有水光浮現,麵上卻是一個大大的笑容,好似什麼事情都冇有。

“你過來——”岑堯朝他招手。

虞瑾頓在原地,他神情猶豫掙紮,似乎想走,可即便糾結了無數次,腳步仍然不受他控製似的轉了個角度,朝著床邊走去。

“岑弟.......”

“你不是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嗎?”

虞瑾走到床邊,人還冇站穩就被人拉住了手,那青年輕輕一拽,虞瑾就猛地撲倒了他身上,壓了個滿懷。

他聽見岑堯悶哼一聲,然後右手抓著他的頭髮提了起來,另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臉,露出一個笑來。

虞瑾無法形容那是一個怎樣的笑。

像是解脫了什麼枷鎖,又帶著泄憤似的快意,三分輕佻浪蕩,三分主動引誘,還有幾分說不出來的香豔色氣。

吸引的人眼睛都移不開了。

那人調笑似的貼著他耳邊吹了一口氣,語氣卻是漫不經心的。

“虞兄大約是不懂,此乃風月場上的快活事,有人邀,自然就有人應,歡場遊戲作樂罷了。”

“——隨便玩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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